九只梨

　　9.

　　

　　卡卡决定给因扎吉打一个电话。

　　

　　电话很快被接通，因扎吉的声音多少有些困倦，而卡卡则活力十足：“晚上好，Pippo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晚上好，Ricky。”因扎吉有些惊讶地问道：“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？”他突然警惕起来：“马德里的那伙人欺负你了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不，没有。”卡卡被他逗笑了：“我在这里很好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嗯？”因扎吉显然不相信他的话，他说：“如果真的很好，你就不会半夜给我打电话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好吧，有一点。”卡卡说：“我想了很久，这件事情还是找你商量最合适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恋爱了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Pippo，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敏锐……”卡卡有些无奈。

　　

　　“因为你要向我求教，而在米兰，只有我最擅长这个，不是吗？”因扎吉这么逗他，然后他调整了一下语气，准备和卡卡来一场长谈：“好吧，现在说说，你看上了哪个西班牙女孩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你猜错啦。”卡卡说：“第一，那不是个西班牙人；第二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卡卡故意拉长的声音让因扎吉有种不祥的预感，他的猜测里只有两处能被否定，第一是那个人的国籍，第二则是性别。因扎吉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突兀出现在足球小报上，呲着牙傻笑的葡萄牙人，不由得惊叫出声：“天哪Ricky，你可别告诉我你看上了一个35岁的老男人。”

　　

　　卡卡故意卖关子的话全被他噎了回去：“Pippo，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猜的那么准，和你说话好无聊啊。”

　　

　　因扎吉无暇顾及卡卡对自己的吐槽，他从床上一跃而起，趿拉着拖鞋在房子里走来走去，看起来多少有点焦虑：“不能换一个吗，我是说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因扎吉现在有点语无伦次了，显然卡卡爱上的不是一个什么简单的人。因扎吉难得在爱情上想要劝一个人退缩，但他不知道如何开口。

　　

　　用卡卡的信仰让他退缩吗？他知道卡卡的虔诚，也明白他既下定了决心去爱一个男人，要跨过自己坚定的信仰，必定经历了内心的挣扎与撕扯，因扎吉舍不得用这个来刺激卡卡，他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弟，一定已经因为这件事在夜里偷偷哭过很多次吧。

　　

　　“Ricky，我的好Ricky……一定要是他吗……”因扎吉有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，虽然克里斯蒂亚诺在媒体上的风评一向很烂，但他知道，攻讦卡卡喜欢的人并不能使他放弃，那只会让卡卡伤心罢了。

　　

　　果然卡卡笑了，那笑声很轻，但带着一点愉悦：“为什么不能是他呢？”

　　

　　光是提到那个人，就能让Ricky开心了。意识到这个事实后，因扎吉感到更加挫败了，他的Ricky还没有好好地谈过一场恋爱，怎么会知道爱情也是会给人带来痛苦的呢。

　　

　　“他35岁了，”因扎吉想出了一个理由：“你知道的，男人过了30岁下滑的总是会嗯……很厉害。”

　　

　　显然他说的不是球技，而卡卡也听懂了，因为他的呼吸停顿了一下，然后因扎吉听到他说：“没关系，Pippo，我查了一下，我想我可以在上面的，这样就没有什么影响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因扎吉吞了下口水，卡卡既然连这个都已经想到了，显然已经做好了决定。

　　

　　“好吧。”因扎吉吁了口气，无奈地坐在窗边的藤椅上，准备听一听卡卡的想法：“那么你的顾虑是什么呢，我是说……如果太阳报没和以前一样爱放屁的话，显然他已经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不……”卡卡为难道：“事实上，他的心好像另有所属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他将自己和C罗电话里的内容告诉了因扎吉，那些内容让因扎吉感到不适，因为按照罗纳尔多的说法，他似乎好像也许是将卡卡当做了一个替代品，因扎吉多少替卡卡感到不值，但他知道卡卡说这些给自己听，并非是想让他谴责一个“渣男”。

　　

　　果然，他听到卡卡问他：“pippo，我如何才能让他忘却那个月亮一样的爱人，得到他全部的心呢？”

　　

　　卡卡听见因扎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，他的语气很疲惫，也很严厉：“Ricky，你是个足球运动员，你知道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？”因扎吉告诉他：“你会被迫学会遮掩、学会欺骗，但依旧难免露出蛛丝马迹，那些狗仔会让你筋疲力尽，而一旦被曝光，你就再也踢不了球了，他会毁了你所有的一切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Pippo，如果决定爱的人是我，那么我要承担的后果就和他无关。”卡卡坚定地说道：“我当然知道这多么危险，可我不想度过那样的夜晚，一天也不想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什么样的夜晚？”因扎吉问他。

　　

　　卡卡说：“看见月亮，就会想起他的夜晚。”

　　

　　因扎吉望向窗外，他暂时看不见月亮，因为它被一朵云彩挡住了，但因扎吉看见了从棉花云的缝隙里露出的一点月光，月光是遮不住的。

　　

　　他的思绪又绕回了卡卡提出的那个问题，但这个问题他暂时无法回答，他的情史丰富，但却不具备这样的经验。因扎吉想了想，说道：“那就去看他的眼睛吧，Ricky，大多数人的眼睛都无法说谎，若他的眼睛看的是你，那么他迟早有一天会爱上你。若他的眼睛透过你看向别人，那么他的爱无论如何都不会属于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他听见卡卡笑了起来：“谢谢你，哥哥。”他亲昵地叫着因扎吉：“不过你的恋爱秘诀真的很烂，下次不问你啦。”

　　

　　电话被挂断了，因扎吉却彻底睡不着了，他拿起手机给内斯塔发了一条短信：“从今天起我决定讨厌月亮。”

　　

　　隔天早上内斯塔回复他：“还好吧，它看起来像一块大奶酪。”

　　

　　10.

　　

　　早晨的罗纳尔多家寂静无声，迷你罗和爸爸一起坐在沙发上，看着茶几上的那个手机。

　　

　　“我真的不知道你和莱特先生说了什么。”迷你又一次强调：“昨天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，你就已经把电话挂断了，爸爸。”

　　

　　C罗实际上记得自己说了什么，他只是有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。

　　

　　“我说了爱他，还叫了他的名字。”C罗沮丧地用手捂住脸。

　　

　　“什么？”迷你惊喜地叫出声，却见他的爸爸痛苦地弯下腰：“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完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他的态度浇了迷你一盆冷水，虽然他看起来要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，但此时也不过才10岁出头，迷你不太明白C罗的沮丧，他有些茫然地看着C罗：“我不明白，daddy，爱一个人并向他告白，这不该是件痛苦的事。”

　　

　　是啊，C罗心想，但这前提是我没有向他大谈特谈从前那些爱“他”的故事。C罗心慌意乱地想着，卡卡恐怕会以为自己将他当做了谁的替代品，这是个令人痛苦的误会，而C罗甚至想不出如何向他解释。

　　

　　“他不会想要见我了。”C罗沮丧地说。

　　

　　曾经有一段时间，他和卡卡很频繁地通过网络聊天，因为看不见对方的眼睛，那些困在文字气泡里的话反而能说的更加大胆，他小心翼翼地谋划着一场越界，和卡卡畅想着退役以后的生活，肉麻地用葡萄牙俚语叫卡卡“甜心”，他不确定卡卡有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，但那天结束聊天时，卡卡为他送上晚安，文字框里最后显示出来的话是：“快睡吧，meu rapaz。”

　　

　　meu rapaz，我的男孩——我的。C罗盯着那几个字母，兴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，那些对未来的担忧，对不可知后果的恐惧，在那一刻全部都被这两个小小的字母掩埋了。C罗决定在下一个休假日前往奥兰多，面对面地和卡卡说那句话。

　　

　　他怀揣着美梦睡去，一觉醒来，看见了推送到他社交网络上的奥兰多城新闻，一声枪响，49条人命。

　　

　　C罗彻底清醒了，他打开和卡卡的聊天界面，最后一条信息仍停留在前一天的晚上，那天没有卡卡发来的“早安”，C罗知道，以后也不会有了。

　　

　　一个人生来能得到的东西是有限的，当你选择了什么，势必就必须要放弃什么。C罗明白，那句没能说出口的“我爱你”就是他必须要放弃的东西。一句话换自己和卡卡的安全，还有两个人的事业，这是一笔划算的生意。他知道卡卡一定也是这么想的，虽然自那以后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交流，但C罗就是知道，这是属于他们的“心灵相通”。

　　

　　但他偶尔也会想，如果来到一个没有足球的世界，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。他做过这种假设，最后得出结论——没有足球就没有一切，他可能没有办法走出马德拉岛，没办法让妈妈和姐姐住上大房子，尝不到绿茵场带来的甜蜜与苦涩，自然也失去和卡卡相遇的机会。

　　

　　所以他的答案是，没有另一种可能，他不能没有足球，卡卡也不能。

　　

　　这些感情和经历实在太过复杂，C罗不是个喜欢长篇大论的人，他不知道如何用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这一切，他想了又想，最后只得十分严肃地告诉迷你罗：“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迷你明显被他的回答噎住了，每当C罗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的时候，总会搬出来这句话糊弄他。这让迷你想起小时候因为一些小事和爸爸闹别扭的时候，门德斯先生劝慰他的话：“你迟早会成为这个家里最有文化的人，所以你得学着理解你父亲，他只上了六年学，脑子里想的和咱们这些文化人不一样。”

　　

　　——当然那时候迷你还不知道门德斯也只上了六年学。

　　

　　但他无暇再顾及自己老爹和他那个还没被骗到手的小后妈的事情了，为了成为家里学历最高的人，迷你现在必须要背好书包去上学了，司机已经等在了外面。

　　

　　迷你出大门的时候正和卡卡撞了个满怀，两个人都是一个趔趄，然后卡卡扶住了他：“嗨，mini。”卡卡好像是跑着过来的，他微微喘着气，面颊红扑扑的，睁着那双干净的大眼睛看着迷你：“Cris在家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显然我的这位小后妈没怎么看过电视剧，迷你想，按照豪门斗争的剧情来讲，他应该先问我撞的痛不痛，虚情假意地关心我一番，最后假笑着承诺我考的好了就带我去游乐园玩，最后再拐弯抹角地问我：“你爸爸在家吗？”。

　　

　　但显然卡卡满脑子都是克里斯蒂亚诺，他的那个蠢爸爸。

　　

　　迷你看见卡卡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，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亮起来，迷你转身看去，果然看到C罗打开门向这边走来。

　　

　　迷你垫起脚尖拍了拍卡卡的肩膀：“祝你好运，莱特先生。”

　　

　　他猜卡卡来这里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——譬如告白。

　　

　　果然，当他说完那句话时，他看见卡卡抿起了嘴唇，不好意思地朝自己笑了笑：“谢谢你的祝福，罗纳尔多先生。”

　　

　　等迷你坐上车的时候，C罗走到了卡卡的身边，迷你降下车窗，向他们说再见。

　　

　　“勇敢一点，爸爸。”迷你认真地对C罗说。

　　

　　C罗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，但迷你没有解释更多的了，他催促司机先生快快上路，他就要迟到了。

　　

　　卡卡站在C罗身边，和他一起目送车子开远，然后卡卡转过身来，和他面对面地站着。

　　

　　他的表情有点严肃，嘴唇抿成一条线，眼睛紧紧地盯着C罗。而后者显然被他看的有点紧张，C罗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捏成了拳头，他不明白卡卡视线当中包含的意思，只是莫名地觉得有些难堪，就好像他被人扒光了，赤身裸体地站在卡卡面前。他想转过身去，但又舍不得将卡卡从自己的视线当中抹去。

　　

　　“你在看什么？”他问卡卡。

　　

　　“你的眼睛。”卡卡回答他。

　　

　　“我的眼睛怎么了？你看到了什么？”C罗用手背蹭了蹭眼睛，难道是红血丝？该不会是眼屎吧？C罗大骇。

　　

　　卡卡握住他的手，他向C罗绽开一个笑容：“我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什么？”C罗没有反应过来，卡卡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倒影出自己的影子，想起因扎吉对自己说的那番话——眼睛不会说谎。

　　

　　现在卡卡拥有90％的自信了，他对C罗说：“听着，先生，或许我接下来的这番话有些唐突，或许你会惊讶，又或许不会，但我考虑了很久，想的很明白，并且清楚这其中的利弊。所以我无论说什么，都不是在开玩笑，我很认真。”

　　

　　他看着C罗的眼睛，严肃道：“若你要拒绝，千万不要拿我的年龄来拒绝我。虽然你要比我大15岁，但我唯独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‘你还是个孩子’这几个字，明白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但凡不是傻子，在卡卡说了这番话之后都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。C罗的心跳瞬间加速，他在这一刻听见溪水淌过岩石的泊泊声，伴随着巨大的鼓声，“咚咚”地震击着他的两侧耳膜，然后他意识到那是他身体里的血流和心跳的声音。

　　

　　卡卡清了清嗓子，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：“克里斯，你愿意成为我的男朋友吗？若你现在不愿意，可否能够给我追求你的机会呢？”

　　

　　在他说完这番话后，卡卡很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告白对象呆住了，他叫了两声C罗的名字：“Cris？”

　　

　　他看见C罗闭上眼睛，然后又睁开。C罗告诉他：“一般在我进球之后，我会奖励自己做这样的梦。”

　　

　　卡卡愣了一下，随即笑道：“这不是梦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这不是梦。”C罗重复道，卡卡看到他握成拳头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
　　

　　他的声音也发着颤：“所以你得考虑清楚。”

　　

　　来了，卡卡无奈地想到，他一早就猜到克里斯可能会拿他的年龄说事，譬如说指责他是一瞬间的头脑发热，应该回去好好考虑清楚。

　　

　　果然，C罗的下一句话是：“所以我得给你反悔的机会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Cris，我已经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C罗打断了他辩解的话：“十，九，八，七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十秒，他只留给卡卡十秒钟的时间。

　　

　　“六……三，二，一。” C罗提前结束了倒数，他在时间归零的一瞬间张开了双臂，卡卡在下一秒扑倒了他的身上，就像他们球场庆祝时那样，卡卡用两只手圈住了他的脖子。

　　

　　“Cris，”卡卡将自己埋在他的颈窝，偷偷地笑了出来：“你漏掉了五和四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嗯。”C罗大方承认：“我怕再多两秒你会后悔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你搂着我的手在发抖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是的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我感觉我的脖子好像湿了，你哭了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没有，那是我流的汗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那我们能进行下一步了吗？”卡卡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，假装没看见他的红眼睛。

　　

　　“不过我们得先进屋。”卡卡警惕地瞄了一眼庭院外的灌木丛：“如果我被拍到在院子里和你接吻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“不会。”C罗斩钉截铁地打断他：“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
　　

　　卡卡眨了眨眼睛，他本意只是调情，但克里斯看起来有些太严肃了：“我知道。”

　　

　　C罗得到他的回应，语气软下来：“我会一直保护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他的表情太好玩了，卡卡忍不住地想要逗他：“比如？”

　　

　　C罗在这个关键时刻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总裁了，他坚定地说：“买下太阳报和马卡报！”

　　

　　“比起太阳报，我其实有另一件事想要知道。”卡卡问他：“你能给我讲讲追飞机的故事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有些事情，即使你是总裁也无能为力，比如巴萨还没破产，比如里奥集团率先买下了马卡报，比如他暂时没办法和卡卡讲，其实我爱你的时间已有十五年。

　　

　　但有一件事C罗可以肯定，在解释清楚“月亮爱人”的事情之前，他恐怕再也不能和卡卡一起看星星，看月亮，从伯纳乌球场谈到巴西烤肉了。

　　

　　但值得庆幸的是，每天都有月亮，月亮每天都亮，这意味着，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。

 

【END】

后续——

1.总裁买下了太阳报，强硬地让小编把花边新闻里的“sugar daddy”改成了“sugar boyfriend”，并在接受采访时强调：“医生说了，我现在的身体只有28岁。”

2.卡卡给大因发消息：“皮波，我现在对我以后的35岁又有信心了。”